现当代艺术大师争相结交的传记作家，拥有怎样的顶级收藏
View of John Richardson's
living room, featuring Lucien Lévy-Dhurmer, Paysage Montagneux, n.d.
Photo by François Halard.
Courtesy of Sotheby's.
去年，95岁高龄的约翰·理查德森（John Richardson）与世长辞，其身后留下了众多艺术杰作。理查德森以撰写挚友巴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的权威传记闻名，其中三卷已经出版，而第四卷则是理查德森去世时的未完之作，预计将于2021年问世。这位自由奔放的历史学家、策展人和收藏家所积累的艺术作品，不仅编织了涵盖一整个艺术史的故事，也书写了一段跨越现代艺术史七十年的非凡友谊。50多件曾经存放于他曼哈顿市中心阁楼中的收藏作品，都将于下月开始在苏富比进行拍卖。对此的憧憬与期待，促使许多人希望重新探索理查德森的一生。
Andy Warhol, Mick Jagger, 1975.
Courtesy of Sotheby's.
一幅安迪·沃霍尔（Warhol）为米克·贾格尔（Mick Jagger）创作的丝网印刷画像，将拉开此次拍卖的序幕。该作上书“致约翰·R. ”（To John R.）字样，预估成交价将在2.5万至3.5万美元之间。除此之外，毕加索（Picassos）、布拉克（Braques）的多件作品，以及一幅由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绘制的理查德森自画像等，都将出现在拍卖会上。作为理查德森客厅的巨幅吸睛之作，由吕西安·勒维·杜尔默（Lucien Lévy-Dhurmer）创作的世纪初象征主义巨作也将成为拍卖的焦点。藏家们甫一听闻苏富比将要出售这件藏品，就开始不断致电询问。该作的售前估价为15万至25万美元。7月，在伦敦苏富比新邦德街（New Bond Street）画廊展出的另一幅由弗洛伊德绘制的理查德森肖像则将直接进入国家肖像馆（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的收藏，从而与本次拍卖“失之交臂”。
Lucien Freud, Portrait
of John Richardson, n.d.
Courtesy of American Friends of the
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 London.
贾格尔的肖像并不是唯一一幅书有“献给理查德森”的作品。“无论是两幅布拉克的作品、沃霍尔的米克·贾格尔版画，还是弗兰克·斯特拉（Frank Stella）的一幅版画作品上，都书有他的名字。很显然，毕加索也这么做了，米罗亦是如此。”苏富比美洲区主席本·多勒（Ben Doller）解释道。“这些艺术家真的从心底里尊重、喜欢约翰。除非他们真心想要将作品献给理查德森，否则是不会这么做的。”
理查德森与艺术家们建立的，并非单纯的赞助人和艺术家的关系，而是货真价实的友谊。他曾在塞西尔·比顿（Cecil Beaton）的追悼会上担任引座员，也在沃霍尔的葬礼上致过悼词。理查德森曾向《卫报》透露：“每年圣诞节，我都会从沃霍尔那儿收到一幅小画作为礼物。我曾收到‘骷髅’（Skulls）系列中的一幅，现在已价值连城。我还收到过一幅‘影子’（Shadows）系列的抽象画，以及‘维纳斯’系列中的一件大篇幅作品。”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珍妮·萨维尔（Jenny Saville）、弗洛伊德（Freud）和沃霍尔等著名艺术家都曾捕捉下他的肖像。他与毕加索的“忘年交”更为人所熟知——尽管两人之间有40多岁的年龄差距，但这段真挚友谊仍经久不衰，持续了近数十年。
Pablo Picasso, Arabesque, n.d.
Courtesy of Sotheby's.
理查德森于1924年出生在伦敦，父母分别为沃德豪斯和帕蒂·理查德森（Wodehouse and Patty Richardson）。沃德豪斯是英国陆军的军需官，后来协同创立了总部位于伦敦的连锁百货公司“陆海军商店”（Army and Navy Store）。当约翰出生时，沃德豪斯已年过七十。沃德豪斯被维多利亚女王的儿子、国王爱德华七世（Edward VII）封为爵士，而约翰本人则在2012年被爱德华的曾孙女伊丽莎白二世封为爵士。父亲伍德豪斯去世时，约翰只有5岁。13岁时，约翰前往英国的白金汉郡（Buckinghamshire），求学于斯多中学（Stowe）——该私立学校以其豪放的古典建筑著称。
“斯多中学的结构十分宏伟，其中心建筑斯多宅邸（Stowe House）是英国最大、最庄严的宅邸之一。这种壮观的气势，弥补了那个时期英国男校特有的堕落气质，”理查德森在《约翰·理德森：家》（John Richardson: At Home ，Rizzoli 2018）回忆道。在这本厚重的书籍中，理德森详细讨论了他所居住过的几乎所有空间。“至少对我来说，斯多中学最大的优势，是其极具进步性的艺术院系，”他继续说道，“我将永远心怀感激，感谢他们带我领略《二十世纪》（XXe Siècle）、《活力》（Verve）和《米诺陶尔》（Minotaure）等前卫的艺术杂志，使我在13至15岁时就能了解并跟上巴黎画派大师们的艺术创作。除了让我对毕加索和马蒂斯痴迷之外，这些杂志还鼓励我涉足现代艺术。”
View of John Richardson's collection.
Photo by François Halard.
Courtesy of Sotheby's.
在斯多中学度过学习生涯后，理查德森被英国军队征召参加二战，但因染上风湿热而很快退伍。退伍后，他前往伦敦与母亲、姐姐和弟弟一起生活，并最终进入因战争而从伦敦迁至牛津的斯莱德美术学院（Slade School of Fine Art）学习。1948年，富有且多产的收藏家道格拉斯·库珀（Douglas Cooper）与小其13岁的理查德森结识。他将当时24岁的理查德森介绍给了毕加索——对年轻的历史学家理查德森而言，这一关键时刻奠定了他人生两段重要人际关系的开端。
1950年，库珀在法国东南部的阿维尼翁和尼姆之间购买了一座占地6000平方英尺、始建于13世纪的城堡。次年，他和理查德森一起住进了这座城堡。两人在家里摆满了艺术品，聚会亦毫无停歇。“我们最喜欢的访客是巴勃罗·毕加索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杰奎琳（Jacqueline）。他们二人会在当地斗牛赛举行前与我们共进午餐，或者在斗牛后来吃晚餐。”理查德森在《家》一书中写道。“毕加索很少空手而至，这也是他备受欢迎的原因。事实上，他的礼物常常以道格拉斯喜爱的形式出现，也可能是我在他工作室里格外中意的作品。如果毕加索觉得这次没必要那么慷慨，那么他就会带上一公斤的鱼子酱作为伴手的小礼。” 毕加索甚至在这座城堡里创作了一整组壁画。在该书的导言中，理查德森指出，他在这里度过的十年是他最有成就感的岁月：“毫无疑问，这座城堡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住处。”
Pablo Picasso, Figure avec rayons, n.d.
Courtesy of Sotheby's.
1960年，他与库珀的亲密关系宣告结束。1961年，理查德森搬到了纽约，他用卖掉 “一幅非常早期、次要的毕加索画作 ”所筹集的资金，以1.25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东75街一栋粉色褐砂石（brownstone）建筑的底层。1962年，他在这座城市组织了一场毕加索的展览——其体量巨大，不得不在9家画廊拆分展出。正是在策划这次展览的过程中，他萌生了为这位西班牙大师写传记的想法。但等到该书第一卷的出版，已是近30年后。也是在这个时候，理查德森结识了沃霍尔，而纽约艺术界也自然随之而来。他曾对《纽约时报》说：“当我见到安迪时，他还和母亲住在一起。”
此后不久，佳士得聘请理查德森开设了纽约办事处，他在这家拍卖行一直工作到1973年。离开佳士得后，理查德森在 Knoedler 画廊负责19世纪和20世纪的绘画。他随后在一家艺术投资基金工作，但在80年代放弃了艺术品交易，转而投身写作。
Pavel Tchelitchew, Dancers, n.d.
Courtesy of Sotheby's.
1995年，他从东75街搬进了距离联合广场（Union Square）一个街区的跃层阁楼之中。该房产位于第五大道和东15街的交界处，也是目前苏富比经手的博物馆级收藏的所在地。“当他搬进去时，那公寓不过只是一个大型的开放空间罢了，” 多勒说。“约翰则在门上加入了墙面和三角楣饰。他把普通的跃层改造成了英国乡村别墅，其时髦程度无人可及。”
他将自己的时间平均分配给了纽约的跃层阁楼，以及他1975年从朋友那里买来的一间房子。这栋坐落于康涅狄格州的房产本是约翰的朋友为她的马匹而买的，但购入后不久房主才发现，她的丈夫是过敏体质。2018年，他卖掉了康涅狄格州的房子，将全部的时间献给了纽约的跃层公寓。与此同时，他也将一大批剩下的艺术藏品带到了纽约。该公寓中的家具和装饰品将由 Stair（一家位于纽约哈德逊的拍卖行）组织在线销售，以配合下个月的苏富比拍卖会。
Pablo Picasso, Variation Sur Le
Dejeuner Sur L'Herbe De Manet, n.d.
Courtesy of Sotheby's.
“阁楼里的一切事物，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多勒说，“它们层次丰富，对约翰来说意义非凡。”就这样，已故的理查德森——一位极不寻常的收藏家和人物——以收藏的形式活了下来。他的收藏就和他本人一样，涉猎广泛、思想深刻。“我毕生所遇的事物如此繁多，以至于我别无选择，只能像处理和朋友们的关系一般，将它们全都混为一体。”理查德森在《家》中写道。“至少对我来说，这种混搭卓有成效。不过实话说，我自己就是个颇为混乱的人。”
Wallace Lud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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